翻

“一辆快速行驶的‘华嘉’轿车将一辆编号为S.38的校巴撞翻。幸亏司机和学生只受了些惊吓和轻伤，没有造成任何的死亡。”

2012年9月24日，夜，11时47分，刚从面子书上得悉此事。下了线，把电脑给关上，也不免把心中的担心和不安给封闭，放下心头大石，让担心了一整个晚上的自己顿时松了一口。仿佛在被人从背后掐着脖子后成功逃脱，虽然松了一口气，心中却依然想着掐着我脖子的人是谁。心中的疑惑宛如被吸进体内的氧气般，在体内不断地扩散、传遍全身。

为什么？为什么我会如此地担心车内的人呢？为什么我竟会为了一群与我素不相识的人操心了一整个晚上呢？作为这起车祸的目击证人之一（勉强说起来算是吧，因为经过现场时，巴士已经翻掉了），难道就会有如此的感觉吗？为什么？为什么这起车祸会发生？那是校巴啊！里头载着的是一群莘莘学子，一群无辜的学生啊！更何况，那是发生在我们熟悉的路口——昔加末市集第二大桥银旺路的路口啊！

有人说是因为巴士司机的疏忽以及欲速则不达的驾车心态，一心想尽快把学生们载送回家，而酿成这场悲剧；也有人说，是那轿车司机的一时松懈怠慢，才导致了这起骇人听闻的车祸。

姑且说说作为“目击证人”的我所看到的、所经历的吧！车祸当天傍晚7时左右，一如往常，我乘坐编号为S.35的校巴，在夕阳的衬托下，夜幕降临之前身处于归途中。毫无异样的，我的身后依然是喧哗一片——一群男生正在大话人生，谈天畅聊。欢笑声此起彼落，句句“三字经”更不绝于耳。偏偏这群男生在说话时，总会有意无意地提高声量，导致他们的谈话内容也会随风传入耳中。若非平时已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，见怪不怪，恐怕一般的等闲之辈很难承受这么一幕吧！有些时候话言至兴，还会不由自主地“大打出手”，互相意味性地攻击。但却也因为彼此的感情熟络，再加上理性的思考，作为一个读书人，他们从不会将对方弄伤，总会拿捏好分寸，趣味性地“打斗”一番。

在这个时候，我竟然坐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座位上，泰然自若地品尝着一本文学奖专辑——《月照满条街》里的好文佳句，体会着一篇又一篇的人生佳作，尝试将自己融入于当中的每则故事，沉浸在浩瀚的文学深海中，与世隔绝。作品或长或短，故事或许生动，或许乏闷，但这里面收录的每一分作品，皆是作者的呕心沥血之作，大受评审青睐的上等佳作，能不好好地欣赏一番吗？此时此刻的我，早已不被世事繁华所扰，醉心于他人的内心世界了。

就在我于文学浩海中漫游时，耳边冷不防传来一把声音，充满着惊讶与恐惧：“喂！巴士翻身吔！”有一把声音说道：“干！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巴士。”

与此同时，前方的座位也纷纷站起了人，目光更迅速地射向巴士窗外，巴士内顿时喧哗一片。当时巴士驶到了离车祸现场不到两辆车的距离，正打算拐弯进入在以往的路线中的路口——也就是车祸发生的路口。但巴士司机在看见了车祸现场的情况之后，却迟疑着是否应该拐入路口，当即在那十字路口停了下来。

此时我若不好好看看这近在眼前的人间悲剧，恐怕就要等到来世了。抱着一种凑热闹与惊恐的心情，我不自觉地从座位站立，把目光也掉向不远处的人间炼狱。不看还好，看了之后，恐怕今生今世再也难以忘怀。一辆校巴在那银旺路路口侧翻了，窗子的玻璃洒了满地；不少学生在路人的搀扶之下走到路旁歇息。虽然看见的东西并不多，也不完整，根本就说不上这起车祸如何发生，究竟谁对谁错。但至少，我能肯定的就是——这场车祸异常严重，现场可谓水深火热、生灵涂炭，简直是触目惊心啊！巴士只在那儿停留了短短的四秒，便继续往前方驶去，改变了我们一贯的路线。

我们离车祸现场越来越远，但我却因此渐渐看见了一些东西，难能可贵的事物。当车祸现场渐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，开始被川流不息的车辆挡掉时，我竟发现了一样事物——团结与不分彼此。许多行驶在马路上的车辆都纷纷停了下来，车子里走出来的人，身上的肤色各不相同，口中所操的语言也个别有异，但他们的此时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——救人要紧！如此一景，令人感慨万分；如此一幕，不就是这一直以来，大家心中所盼、所望的吗？当年从长辈们的口中所听来的“513事件”，面对这眼前一幕，显得多么的抽象、虚幻。曾几何时的种族纠纷、彼此间的谩骂，也许在今日已不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曾经遥不可望的团结精神。而今日，团结便近在眼前，触手可及。望着眼前的此番情景，心中不免感触万分。

校巴行驶在与以往不同的道路上，心中的感触也久久未能平复，思绪不断地被那起车祸干扰着。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刚才的画面，不断萦绕。当时的我竟已无法静下心来，继续从手中的专辑窥探他人的内心。基于无奈，我也只好把手中再也毫无用武之地的专辑收入书包中。眼光掉向前方，发现不少人正在交头接耳，内容不外是刚才发生的车祸。此时的我，脑海中也全是刚才车祸的画面。或许是我的神色过于凝重吧！竟被转过头来的洁（人名）给瞧见。洁看见我冥想时的表情后，心中不免一惊，转身想叫她的朋友——萱，看看。

洁瞧见我的神情时，我也正好望向她，四目交接，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帘。眼见萱就快要转过头来，我急忙将心中疑虑一收，把紧绷的脸放松，目光迅速射向窗外，佯装正轻松地欣赏风景。随后，萱果然随着洁转过头来，被我用眼角瞥见。当她们因看不见我的凝重神色而失望地转回头时，我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，顿觉自己刚才好不狼狈。

“幸好今天是他们翻车，”随后，一把声音传入耳朵，“不然，平时都是我们在走那条路，今天就是我们翻了。”是娴，她的话语虽然有理，但听起来实在刺耳啊！虽然值得庆幸的是，我们并非今天的受害者，但无论如何，在那巴士中的，可都是我们的同校同学啊！虽然有些素不相识，但怎么说大家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，说出如此的话，听起来实在有些幸灾乐祸之意啊！

“呜——呜——”是救护车的笛声。望向窗外，果然，一辆雪白的救护车正往我们的反方向驶去，也许就是正前往车祸现场吧！难道有人受伤吗？伤势如何？我又陷入一片苦思。不久，又有笛声与我们擦身而过，呼啸而去，是辆消防车。不会吧？竟然有必要出动消防车。情况有如此严重吗？

“哇！消防车都出动，有人被夹住哦！”一句话从身后传来。前前后后，我们共目睹了两辆救护车、一辆消防车，往车祸的方向驶去。这场车祸究竟有多严重？巴士里的人都没事吧？思绪再次变得紊乱不堪。突然眼前出现了洁与萱好奇的脸孔。洁开口问答：“你是在想这起车祸怎么发生是吗？”

望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神情，耳边不断重复着她的问题。我笑而不答。是冷笑，还是苦笑；我之所以不答，是因为不想答，还是答不上？一语惊醒梦中人。我究竟在烦恼些什么？那辆巴士里有谁，至今还是个迷；他们的情况严重与否，是他们的造化。那么，我心中所虑何事？想到这里，我心中又揪了一下。

不知不觉，后知后觉，我竟已来到我家门口。下了车，望着逐渐远去的校巴，回头想想，心中的疑问竟又多了一个。望向天空，发现夜幕正悄悄降临。昼夜交替，是个恒率；生老病死，是个常理。只要看开了，人生就无烦事。但要看开，谈何容易。叹了一口气，径直地走进家园。

如今的心情，还是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——翻。既无一定，亦无平静。